Salome

【酒红】东墙梦(四)

【酒红】东墙梦(四)


cp酒红,部分晴尼



九、惊鸟


  红叶再醒来时,已置身于东宫软塌上。睁开眼,便是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。

  "好些了吗?",是谁呢?眼前人,永远是那副沉静无忧的模样,那双眼,永远犹如平静的湖面,清风徐来,水波不兴。

  不像那个人,喝酒也好,眯眼笑她的时候也好,焦虑着急的时候也好,明明如此相似的一双眼,却寄宿着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。

  恍然间,便失了神。

  "夫人!大人在问你话呢!",难得晴明来一次,自家夫人还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,可急坏了幕子。

  "…多谢夫君大人,妾身已经好多了。",是啊,眼前是她千盼万盼多久的男人,她不能、也不该再去想别人。

  "那就好…",晴明扶她起身,思绪却飘往别处。明明该是夫妻间最寻常的举动,却分明透露着疏离。

  他永远是这样,像永远不会融化的坚冰残雪,即便就在身侧,也似永隔一江水。

  眼前此时闪过的,却是那个不该想起的高大身影。想起晕倒前的历历在目,脸不知为何发烫了起来。

  该死。完蛋。

  "红叶,你不舒服吗?"

  "没、没有…"

  "那就好,跟你商量个事情吧…",晴明难得吞吞吐吐,一种异样的预感升腾心上。

  "大人可以直言,"她扬起苍白的脸,逼着自己直视他的眼睛。

  "我…想让一个女人,住进这儿。"

  即使再怎么努力的控制表情,睁大的眼睛也出卖了她。一次也没有过,那些后院里莺莺燕燕的姑娘们,要么是华族家进纳的贵族女子,要么是老夫人相中的小家碧玉。他从未在此过夜过,哪怕是再如何的貌美无双。

  "这…自然是您说了算。",努力的撑起端庄的微笑,收敛着心里悲伤与惊讶的疑云。病至昏厥数日,他见她,第一件事就是求别的女人。

  "谢谢你,红叶。"他笑了,依然好看,甚至替她掖了下被角。他见过这种笑的,他父亲每迎一个妾室进门,都是这样,笑对她的母亲。

  比起父亲那种笑容,甚至更为冰冷。大概是因为,里边连哪怕一丁点的爱,都没有。

  "那么…她今夜便来,你命人收拾打点一下吧。"

  "妾身明白了。"连一个夜晚都不愿意等,多心急呢。她可是已经习惯了,等他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啊。

  "那…先走了,你好好休息。"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去,没有哪怕一次回头。

"妾身……恭送大人。"

之后便是长长的沉默。他走了,偌大的东宫,又只剩她一个人。头依旧有点晕晕乎乎,锦帐繁复的花纹,在眼前厮杀凌乱。彻夜掌灯,剪去烛花的时候也好,闲坐暖帐,看慢慢天明的时候也罢。

  从未有过,任何一个时刻,有如这一刻寂寞。

  "夫人…",幕子不知所措的开口,想说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,"那个送您回来的侍卫,还守在宫外呢。"

  "什么?"

  "您睡了整整两天两夜了,他一直守在咱们殿外,一步不离呢。"

  阿酒吗?

  不知道哪里来的心酸委屈,明明早该习惯的冰冷寂寞,却像约好了似的在此刻倾巢而出,杀的她溃不成军。

   好想见他,是唯一想法。

   泪莫名滑至嘴角。她张了张嘴,却把那句缠绕心头的花硬生生又咽了下去。

   她此刻见他算是什么呢,一个青年侍卫,送她这位身体不适的正夫人回宫,谁知会不会落人话柄。此刻再相见,无疑在旁人眼中是辩无可辩的。

  再说了,再想又如何呢。她早已是安倍晴明名正言顺的正夫人,此生此世,爱与不爱,她都没得选了。

  "你吩咐下去,他救本夫人有功,赏大判十枚吧。",她的神色恍惚不定,"…再…让他…。"

  "让他干什么,夫人?"

  "没什么。",红叶有些倔强的别过头,似乎在与何事斗争,"你去吧。"

  "让他不要再来了。"

  他不过是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平民百姓,能进宫当侍卫得是费了多大的力气。况且尚且没有娶妻,绝不能,不能因为她这个无谓之人,被流言蜚语断送了前程与幸福。和王的正妻扯不清关系,几个能有好下场。

  她不能让这事发生,哪怕代价是,永不再相见。

  人生无望之时,向来傲慢自我红叶夫人,尚且在考虑他的前途。有些事就是这样,细微如冰天雪地里的一枝春,即便无人聊赠,却也蓬勃茂盛的生长,终有一日,非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不可。

  "是,夫人。"


  东宫大殿前的台阶上,坐着一个眼里血丝密布的男人。深邃的轮廓愁云密布,酒吞几夜没睡了。

  前夜,听来往的粉衫小丫头,说她病得开始讲胡话,直嚷着要酒。

  昨日,听闻小厨房的莹草讲,夫人终于醒了。他才送了口气,终于能合下眼了。

  今日,安倍晴明名正言顺的走进她的寝宫。他自己都不知为何,心里窝火得很。想想,她应该很高兴吧。

  与她真正爱的男人一起。

  喝着闷酒,她的贴身侍女走了过来。她怎样了呢?即使脑内千头万绪,最想知道的依然是这个。

  "喂,你,过来领赏。"

  领什么赏?

  "夫人说你救她有功,赏你十枚大判呢。"

  "她…还有没有说别的?"

  "有,她说,让你不要再来了。"

  一刹那,他高大的身躯犹如中箭一般,瞬间颓了下来。杂乱的胡渣和通红的双眼,一脸倦容使人简直目不忍视。一双眼里,有愤恨,有不甘,更多的是难以言尽的背伤,如同重伤之后等待血尽而亡的野兽。

  是啊,有了安倍晴明,她哪里还会记得他。

  弃大江山日渐庞大的族业于不顾,一无所有的来到她身边。她病了,他担心得食不下咽,酒入愁肠,全为她一句想见你。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,酒肉快意,明明才是他过贯了的人生。可在这个女人身边,无尽的苦闷中的一丝甘甜,却也让他再离不开一步。

  如今,她却连这一丝回甘也不留给他了。是他多情,自讨苦吃。也是,在她眼里,自己不过一个无名小卒,哪里比的上她的王光芒四射,即使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她,她也只会付之一笑,抛之脑后罢了。

  他接过赏钱的手有一丝颤抖,但很快恢复了平静。紫色的身影走远,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荷包,也是红叶最爱的红色。明明想撕个稀烂,扔地下踩烂,心中却一滞,却连这也做不得。

  他的一番心,在她眼里只值这充满人类铜臭味的十枚金子而已。

  求之不得,爱之不得。

  哪怕见之,亦不得。

  想起那支东方的妖怪带来的歌。

  有美人兮,见之不忘。

  一日不见兮,思之若狂。

  凤飞翱翔兮,四海求凰。

  无奈佳人兮,不在东墙。

  十、断肠

 

  心照不宣,那日起红叶再也没有去过枫叶林。酒吞亦再也没离开过枫叶林半步。

  入夏了,枫叶绿得入深,却只得一个终日止步宫中,一个整天喝闷酒,无人来赏的下场。

  红叶见到那个名叫秋子的女人,是在立夏那天。薄薄的暑气侵蚀下,她的脸色依然似水无痕。对着自己行了大礼,语气是她这个年纪所不该有的平静。

  这便是晴明喜欢的女子吧。

  缓缓抬头,是张清秀平和的脸,不倾国倾城,亦不似自己这般艳绝,却自有一番风味在。那是与晴明相似的眼神,是她一生都不会有的。

  难怪。

  此刻,竟没有妒忌,没有伤心,只有局外人一般的冷静的逻辑。

  一连数十日,晴明都留宿于她宫内。一些华族出身的女子开始坐不住了,红叶只是日日于宫内不出门,旁人都以为她如往日那般难过,只有日日陪她研制枫叶酿的幕子知道,她究竟有多平静。

  对晴明那狂热的贪恋,竟是病去如抽丝。她甚至为他能够找到真心所爱,感到隐隐的庆幸。这世上能终成眷属的,又有多少。

  像她……

  她与谁,又谈得上眷属。



  这些日子,只有清风明月,与酒伴着他,日日都要喝个烂醉,才能勉强入睡,又在梦美丽的里猩红一片里,恋恋不舍的醒来。茨木来过,讲的些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清,只要他喝,气的他拂袖离去。那杀伐决断,驰骋沙场的人,真的是他酒吞童子吗,这个满脸胡茬,心碎如绞的愚蠢人类男人,才是吧。

 
  明明可以抽身而退,这时候也还为时不晚。想带兵一把火烧了这宫殿,想把这鬼地方统统夷为平地,然后一把把她拉入怀中,揉进胸膛,像对往日那些女人那般对她。

  酒盏停了又起,月亮乍盈又亏 ,他想,却始终做不到。

  又是一个不眠夜,万籁俱寂中,一个于东宫之内,对月绣花。明明是盛夏,却让她寒冷不已,一遍一遍回味那怀抱的温度。

  一个于东宫之外,痛饮苦酒。一杯接一杯,此梦无以圆。明明知道喝酒没用,只能醉人一梦,却正是为了这没用的一场大梦,夜夜不停。

  地老与天荒,却是这道墙。

 

  十一、险与幸

  晃眼间,看似漫长的盛夏却过去了。红叶酿的酒也渐渐成型,到了可以挖出来六宫同饮的日子。这日,她打听了枫叶林无人当班,才收拾打扮了去到那里。

  漫步枫叶林,叶子微黄,已经颇有秋意。有多久没来了呢,这里却依旧这般茂盛,甚至有些妖异。想一探究竟,却又不知为何。

  那个人果然不在呢。一时间竟说不上是庆幸,还是难过。

  远远的另一头 ,却传来两人的欢声笑语。她心中一动,马上反应过来,躲至一颗茂密的枫树后。

  真可笑,明明是自己的枫林,却要为自己的丈夫与别人绕道。

  脸上泛起一丝嘲讽,望着那二人,分明是喜型不露于色的类型,此刻冰冷的眼里,却都有了温度。

  是啊,晴明一生都不曾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。得之我幸,失之,何尝不是我幸呢。

  而回过神来,眼前出现的,却是那个令自己想都不敢想,见也不敢见的男人。

  他眉头紧皱,血红的眼睛紧盯着自己不放,眼下是一片乌青。月余不见,他瘦了许多,也憔悴了许多。青天白日便一身酒气,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休息。

  相顾无言,直至她莫名流下泪来。 她的眼里噙着泪,他的心里便着了慌。

  明明有数不尽的话想说,此时此刻却只有无言的沉默。

  明明有数不尽的事想质问,此时此刻却只有无尽的心疼。

  谁都想向前一步,却谁都没有动。

  这时,晴明二人谈笑风生的路过他们背后。酒吞那紧握的拳,伴着他自嘲的笑,渐渐放松。

  "不是的…",她慌乱非常。

  "那是什么呢?",他笑着开口。

  她很怕,有些东西下一秒就要破势而出,一发不可收。冷冷的转过身,背向那个人,"你大白天就在宫闱之内醉生梦死,成何体统。"

  "今日我不当班,没必要为了迎合夫人的雅兴,不做自己想做的事吧。"

  他看到她娇小的身形微微颤抖,哪怕一点点也好,她这份伤怀是为他呢。

  "我先走了。"

  "那在下也告退。"

  曾经,他明知却装做不知,笑止不住,而她在身后亦步亦趋,也只敢安静的心惊肉跳,远远跟他脚步里。

  现在,他一步一步,目送着她颤抖着离开。看着她小小的木屐,踩在落了黄叶的地上,只想再送送,送到天尽头。

  情之一字,最是相思。


十二、事变



  眼前是苍白无力的女人,已经气若游丝,弥留之际。秋子大口大口的喘气着,握着晴明的手。

  "是你吗…红叶…"

  "妾身没有!"

  满室的莺莺燕燕,此时都窃窃私语起来。

  "呵,谁不知道她最是爱着晴明大人。"

  "几个月都闭门不出,想必早就对秋子姐姐恨之入骨吧。"

  "红叶夫人才不是那种人!"

  "就是就是!再说我山兔打爆你哦!"

  ………

  "可她确实是喝了你送来的红叶酿才变成这样的。"

  "妾身送来的,与送到各院的,并无不同啊!"

  她跪在地上,单薄而无助。

  是谁下的手?太夫人的人?还是将军的人?还是这满屋花团锦簇中的任意一个?大脑飞速的转动,思绪快跟不上秋子即将断气的现实。

  倏忽间,那人已经再无气息。

  晴明无奈的闭上眼,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心疾首抑或是歇斯底里,只是如同往日那般平静的语调里,多了一丝悲伤。

  "贱内户隐,妒忌成性,失职失德,今日起与吾断绝一切关系,贬为平民,撤其姓氏,迁入西巷居住,此生此世,不得出外。"

  连让她辩驳一句的余地都没有,那人如风般离去时,只在她耳边似有若无的留下一句,"对不起,红叶,我尽力了。"

  旁人的拉扯推搡无所谓了,看笑话、担心的人的吵作一团也无所谓了,这个愚蠢的世界,愚蠢的人生,都无所谓了。

  那个有所谓的人,只怕他,也已经无所谓了。

  tbc…















我拿命保证,真的是he。

 

 

 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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